【雷卡】伏笔(02)
开始铺一张可能除了我没人会理解的大网了(。
字数不多
二.starove
01
第一眼的相遇，只是一个小小的瞬间而已。
人们总是喜欢把相遇全归至一个瞬间。记住一个人是在听到名字的那一秒，想起一个人是在对方眼神在脑海出现的那一刹那，意识到对方好歹被在意是某个顺其自然的动作。
所以，相遇也只能是那一个瞬间。
其实这种定义并没有什么道理。在雷狮恰好跟卡米尔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也许有了那么一点即时的印象，但再过那么个几分钟，就已经撇得一干二净了。工作，生活，文案，材料。纸页的里里外外印刷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刻板地刷成了单调的一条线路。需要费神留意的东西太多，这些微乎其微的瞬间自然就少被琢磨。
雷狮早忘了栗子蛋糕什么味儿，也忘了自己一时兴起写过什么确实很无聊的留言回复。不过从Le Stelle出来后，他就一直在找关于风格设计的资料。
第一眼下意识地否定了的印象很难得到改观，尤其是在雷狮眼里，所以他已经不满意店内的装潢设计了，已经在着手想把它整个换个新。
其实他并不是真无事可做，公司上头的管理事务和规划同样麻烦，但他自己上班上得烦了，斩钉截铁地决定休几天假也没人敢拦。雷狮并不是负责经营管理的CEO，他只是个略管一些经营策划的股东，挂着个董事长的名，有时候作用像个投资商。
雷狮并非毫不关心企业的运作。只是他稍看一眼了解个大概情况也就差不多，他有自信自己的观察不会有大问题，剩下的鸡毛蒜皮他也没有兴趣管。
现在正好闲着，想到Le Stelle那个不甚亮眼的装修设计他就觉得不顺意，干脆就找个机会把它改一改。
他随便找了个介绍本地装修设计公司的栏目看了看，一眼扫下去，觉得每种风格本质都差不了多少。名字虽然取得像旷世名作，一面面排版也精致得挑不出毛病，但雷狮草草翻过，总觉得没有第一眼能吸引自己的设计。
但雷狮一心想赶紧换个顺眼的，这点不耐莫名在他心里有点发痒。所以他也没停下来，耐着性子继续划着鼠标。
他的房间倒是黑白两色，设计简单明了，也不容易看腻。书架是半嵌在墙上的，覆盖了整面墙壁，靠近书桌的地方正正反反地挤着很多书，乍一眼扫过去，都是些实用性的工具书和有了些年头的通俗文学。大多分格里却很空落，有的直接就堆起了杂物。
桌上一杯刚开瓶的酒已经没什么节制地去了大半，空气里飘着很淡的酒味，是雷狮房间里经常有的味道。
书桌没放台灯，离顶灯有点远，背着光有点显暗。雷狮坐在屏幕前，紫罗兰色的瞳色反映着电子屏幕的亮光。
他很快地扫着页面，鼠标忽然就一顿。
他慢慢地松开鼠标，盯着屏幕，微微俯身，十指交叠，仔细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弯起唇，左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点进了那家公司的客服。
02
卡米尔低下头，手轻轻扯了一下造型台灯垂下来的细线，半透明的灯罩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光随着灯罩的摇晃在小房间的白墙上映下很浅的斑驳，笼了一层柔和的滤色。
被家长牵着手的小女孩哇地叫出了声，眼神里都是欣喜:“妈妈！这个好漂亮呀！”随即，她扯了扯妈妈的手，朝着卡米尔这边跑了过来，扬起小脸，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卡米尔不太擅长哄小孩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笑了笑，蹲了下来，用尽量缓和的声音问:“你喜欢吗？”
小女孩眼神亮晶晶的:“嗯！超好看！就像是水晶的光一样呢。”
一边的女人轻轻拉了拉小女孩的手。站在最里边的男人有些焦躁地皱着眉，不知道第几次地抱怨出口:“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浪费时间？”他看上去心情有点憋屈，话语也很冲:“给买点好看的家具，随便摆整齐一点不就好了。”
女人对着卡米尔抱歉的笑了笑，小声说:“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个灯只是个装饰用的摆设，也确实没有什么用吧？”
没什么用。这算是一个无可破的解读，当人言道一事无用时，那事能涌起连出的细微影响也就效果甚微，主观意识上也随意地枯败了可能性。再怎么精心描摹设计，也不过路人平平常常的一个判断罢了。
卡米尔垂下眼，看见女孩有点失落地黯淡下来的眼神。他用手掌有些不熟练地抚了抚女孩的发顶，才站起身来。他一边向书柜走去，一边淡淡开口：“的确，这些不是功能性的必要家具，它们确实是可有可无的。”
他轻轻扣住书柜上移动门的把手:“只是自很早以前开始，文明的信息就大量的融入了这些无用的设计里。”
卡米尔慢慢地拉过门把手，面对着三人:“——靠着这些无所不在的小设计，人们的意识才得到保留和影响。”
门把手咔嗒一声轻响。边缘的木质设计居然缓慢的旋转开，一格一格地搭成一条直线，与此同时，书柜边一本书也被缓缓地推临边缘。卡米尔随意地揽过那本书，向旁边轻轻一推，这一节书柜居然缓缓的移动起来，整个中心一层接上一层地转动开，一圈后分隔两端及上下，慢慢展现出了里面的电视屏幕。
他做这些的时候节奏不急不缓，从容地演示起来，看的人会随着他的语调，落入他的节奏，不由自主的去凝神观察。
“比如说这个设计，理念是‘秘密’。它的推入口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但是有所试探才会发现它的不同。我们的生活节奏常是平缓无波，有所试探、发掘才会发现内里不同寻常的一部分。我们将之称为未被揭晓的秘密，它们自始至终存在于生活中。而在变化的这个过程中，这种徒增的过程恰恰是我们需要它的原因。”
他抬起眼，平静地望向三人。
“设计的意义也在于此，在一成不变的秩序里融会直觉与体验感。它的影响偏向于潜移默化，更像是埋下了一个未知，有了影响你的可能性，同时也改变了此刻你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当有了对这些组成喜爱的心情，就更有了用心投注精心打理的理由。不管怎么说，是自己漫长的时间里会喜欢与依赖的地方。”
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对她来说还很是新奇的精巧设计，眼中再次满是欣喜。但她又有一些畏缩地嘟了嘟嘴巴，有点委屈地说:“可是，我喜欢就可以吗？我也很喜欢这个大书柜呀。”
当然不是。卡米尔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遥控操作了几下。
光线暗了下来。
那盏灯还亮着，温和的光轻轻地摇晃在展厅里，一点一点地匀满了四周。书柜的角落还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温柔地停在那里，书的边缘是微亮着的轮廓。若说是灯的特别，它也不过发着微光的摆饰罢了。整个房间像是每一寸都恰好，和谐地凝起了这一小块地方，在光线的耳语厮磨中静止。
时间好像就在这里安静下来了。连一脸烦躁的男人不知何时也静了下来，慢慢地走着，慢慢地打量着周遭。
“确实就是这些没有用处的东西，融入了我们的追求与直觉，也影响着我们的感情。”卡米尔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言，示意客户们可以往旁边继续参观。
小女孩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这里，只觉得置身于一个温柔地将她轻轻托起来的小空间里。她第一次觉得光线那么轻，那么美。
03
他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员工从门外探进头来:“总监，你太强了吧？”
卡米尔顺手捻起一颗糖，拆了包装，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眼神。扎着马尾的女孩磨磨蹭蹭地挪进办公室:“我路过展厅就停下来偷了会儿师。那一单我们还以为都签不下来呢，感觉客户那边态度挺不配合的。”
卡米尔顺手也丢给了她一颗:“还不就是好好介绍，你要对公司的设计有点信心。”
员工眉开眼笑地接过糖:“话是这么说，总监你不是不喜欢书柜那个设计吗？我记得你还点评过，说在精巧概念之外，确实有很多繁杂不必的设计呢。”
卡米尔合上笔记本电脑，语调平平:“两码事。”
“哎等一下呀总监！”员工又叫住他:“我们挂网上的您那套设计展示您还记得吗，刚刚有个人来问，指明要这一套的设计师。”
卡米尔怔了一下:“……网上？”他若有所思:“去年那个星空主题的构成主义？”
员工点了点头，卡米尔微微皱起眉:“我不是早说过要撤下来？”
还未待员工可怜巴巴的一句解释，卡米尔就已经淡淡擦开目光:“你把客户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明天找时间联系。今天就先下班吧。”
他说些什么时从不刻意温言细语作多么亲和的态度，但大抵是因为本就不太在乎，平淡一念也不至冷淡。他收好手提包，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员工说的是很早之前一个省内设计公司共同参与的宣传活动，每家都放出了一套颇具风格的作品。卡米尔在反复斟酌之下，依旧没有把那一套设计完善到满意的地步，活动档期一过就要人先撤下来，大概是被忘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又已很晚了。
卡米尔睡前草草预估了一下明天的工作量，决定上午整理一点资料就直接去Le stelle解决中饭，在那儿静心完成剩下的任务，也联系一下白天说的那个客户。
睡前他就这么想了想Le stelle，忽然心里一动。一年前那套最终遗憾搁置的设计主题为星空，灵感来自于卡米尔曾遇见过的都市的星辰夜空。之所以搁置，主要是因为再没有灵感来好好表达卡米尔烙刻在心里的那绝美的一幕。
从万家灯火的遥遥彼岸，数不尽的亮光汇成的距离之尽头。本应该像无数都市的天空那样脱不开繁杂拥挤的感觉，但那一瞬至高至远的视觉冲击竟有了无边无际的一种意味。
就是那一瞬间没有来由的这一份感觉，悄声无息地停留在了心底。这么久了，单是回想就不止一次地令卡米尔被撼动。
他以为那是一瞬的灵感，然而长长久久下来，竟并无灵感的转瞬即逝飘忽不定，反而就这样留了下来。
他想起蓝灰色的店面，忽然地从中领会了一些简单的意义。
04
“等等——卡米尔先生！”
他经过前台，忽然被店员叫住了。后者热情地挥着手，动作幅度很大地伸过手从边上捞过留言本:“来看看这个吧？”
卡米尔微微愣神，半天才想起:“……那个留言？”
店员点了点头，哗啦哗啦地替他翻开，倒过来摊在桌上。
卡米尔顺势望了一眼，愈加茫然了。
那段本就该结束了的无聊对话，居然莫名其妙又添了几笔。而且这次加上的一句，比之前的还要让人茫然。
那人居然还特意在那句谢谢后面补问了一句“怎么谢”。卡米尔沉默了一会儿，谨慎起见，还是问了一声:“他认真的？”
店员捂着嘴憋笑，没有半分演技:“不知道呀，他上午来这边逛了一圈，看到本子放在这儿就写了。他还回复了其他人的好多东西呢，有的还真挺有意思的。”
哦。那就是随便捣鼓一下。卡米尔转身打算去落座，想着这老板确实也够闲的。店员又急急忙忙喊住他:“等一下！”
卡米尔回过神来，语气微妙地说:“他是不是说，不回复的话就把我请出店去？”
店员眨了眨眼，笑着补充道:“差不多吧……他说的是，不回复就双倍算账，赖的话就不给进店。还有，他说请您能不能多说点东西，无聊到他都想不出回复什么了。”
卡米尔默声，极强的业务能力让他足以从容应对难缠的客户，这次居然也觉得思考不到有什么能说的。
他接过留言本，在上面规规整整地写了六个点。在店员准备开口时他直接道:“你就说……”他顿了一下，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把话说完：“……这六个点包含了无数真诚与热情。”
随即，他微妙地眨了眨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他的固定席。
店员笔直地站在那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把本子转过来，笑着看了一眼。几行字，一个字迹笔触流畅还规整，另一个行笔恣意却潦草。这页除了这一来二去就是浅黄色的空白，愈发衬得令人发笑。
想想老板懒洋洋地花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回复留言，店员不由得想象了一下确实很闲的老板会如何解读这六个点，说不定那人又顺道一提笔，这对话还能再继续下去。
也说不定某天两个字迹还能交轨相识，也生出些拥挤日常中细枝末节般的突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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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